城外搞的这些名堂,城里那些人哪里会知道。
这天陈仲收拾完城外留下的残局,已是时近黄昏。
当他把大概数字报上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那夜一战,全军将士无一伤亡,俘虏、受降的匪军共计八千余;从山寨中缴获金银万余两,布匹、马匹、军械无数。
果然不愧是盘踞山中多年的老牌土匪,家底雄厚。
从一开战起,张勋就一直在城内营中盯着周,本想着迟早要将战利品运回城内清点一番再行私吞之事,没想今天一早,便见孙见章跑来问城外的步兵怎么一夜之间就不见了?
张勋这才恍然大悟——他们这是已经就地分完钱跑路了么?!这林纪昌原来只是在此拖住我而已吗?!
周仍是像往常一样笑呵呵地告诉他们,城外的士兵休整完毕之后,已经开拔回冀州了,如今只剩下三千骁骑营协助当地驻军收拾善后。
陈仲就是一个普通书生的打扮,面容清瘦,留着几绺稀疏的小胡子,三十刚出头儿的年纪;态度倒是不卑不亢,两手空空地站在那儿。
面对孙见章和张勋的频频发问,从容地报出了一大堆数字。虽然他手上连个小本本都没有,却是毫不含糊、条理清楚,对答如流。
对于数目上的细节,他一点儿也不避讳,把往来流水的进账出账、各营得了多少赏钱、东西是怎么分的、所有细节全都如实相告——除了没有白纸黑字,他简直就是个会说话的活账本。
都是老中医,谁还不知道个老偏方儿——大家心里都清楚游戏规则:没有账本就没有证据,眼下他能坦诚地给你背账本,改明儿就能红口白牙地不认账。
就算你把他扣下,录了口供画了押,送到京城受审的时候,由于缺少实质性证据,他翻供也是分分钟的事儿,到头来只是白忙活一场。
虽然两位大人都十分佩服陈仲这好记性,暗暗赞叹他身为专业财务人员的天赋异禀,但是也马上想到了眼前的难题:
人家摆明就是承认了贪污,还敢光明正大地告诉你“老子就贪了,一共贪了xxx两银子”,但你就是抓不着把柄,而且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贪官当到这份上,也算是空前绝后,人神共愤了。
孙见章和张勋十分愤慨地陈述完私吞赃款的严重性后,却见周不紧不慢地朝孙巡抚先开口道:
“孙大人,如果我给你一个选择:要么让我私吞赃款,要么让我收缴青州府的新粮充军粮,你会选哪个?”
孙见章一愣。
其实眼下这件事儿呢,往大处说,上纲上线了它就是严重的贪污行为;
要往小处说,就是没有走正常账务审批流程,越权处理了财务问题。
要真是公事公办,够得上判刑杀头的;但要往大事化小上靠呢,其实写份检查就能糊弄过去了。
那孙见章的几十年巡抚也不是白做的:
看问题呢,得先考虑大形势。
那林纪昌是皇上破格提拔的三军统帅,真实背景虽然不得而知,但后台肯定是够硬的;如今与鞑靼大战在即,征缴附近州府的新麦充军粮,也符合朝廷惯例;尤其是北平战势紧张,至于地方会不会因此饿死人,恐怕就不是朝廷优先考虑的事了。
这事情的轻重厉害,他还是拎得清的。
而且,自从上次请周在百花楼吃酒,孙见章就已经对这年纪轻轻的统帅有了充分的认识——贪就贪吧,至少匪患已除,人家把正事已经给办成了!让他占些便宜也总好过去跟百姓抢口粮吧……反正地方官员也从没指望着靠剿匪发财。
但张勋却不这么看。
朝廷调动官军剿匪,怎么能跟驱虎吞狼一般?堂堂官居四品的军队统帅,要借收缴军粮为由欺压百姓不成?!
——收了贼赃不上缴国库,就是贪污!
“林大人,”
想到这些,张勋上前一步,正色说道:
“我认为此事不妥!朝廷有明文规定,战场所缴获的一应物资当充公入库,造册上报之后另行封赏!你以为你这么快地分掉了赃物,此事就能赖掉吗?”
转而又煽动孙见章道:
“孙大人!事关重大,你我身为朝廷命官,须得如实向朝廷上报才是!”
“张大人……”孙见章苦笑。
心说,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这事哪有这么轻巧?就算你不怕得罪顶头上司,可也别拉着我下水啊……
“我不是没走嘛,也没说要赖掉啊。”
看着周那张笑得人畜无害的脸,孙见章愁眉苦脸,张勋恨得暗暗咬牙。
周态度仍是十分和蔼地说道:“两位大人,林某奉命在冀州练兵,不过是路过贵宝地,顺手帮了青州府一个小忙而已,功劳什么的在下就不计较了,可也不能亏待了我这三军将士不是?
至于两位上书的折子要怎么写,还是再斟酌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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