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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纹布料裁成的曳地裙裾自楼梯上逐级滑下,渐趋消匿的姿态宛如一个永远把捉不到的诡秘端倪,散发着黯淡又温润的光泽,又透出近乎奇谲的吸引力。苍白而纤细的手指轻贴在黑胡桃木栏杆扶手上,缓缓地摩挲着,那么温柔,就像在给受洗婴孩的额头抹上圣水。似乎所有的触觉和嗅觉都密密匝匝地排布在指尖细纹的间隙里,它们能辨认出每一个在故去岁月里叠合在这扶手上的掌印的轮廓,能嗅出掌印主人灵魂的气味和温度。

女巫有些惶惑。霍威克堂的确有着极为可观的回忆纵深,却像隔着一层玻璃似的,虽说每一处都是透明而清晰的,但并不令女巫感受到熟稔与温暖。她活得太久了,回忆也芜杂琐碎得近于浩瀚,即便被她拣拾起来的部分已然极为可贵,要打动她却仍旧艰难——要知道,连维多利亚都没能用她们的昔日情谊打动过她。

——唯有一个人。如今唯有一个人的气息和身影可以打动她。眼睫微垂的阴翳、浆洗过的衬衫的触感、衣襟上德国甘菊熏香的薄弱气味,任何一丁点与他有关的琐屑记忆都能轻而易举地感动她——让她确信与他的相遇是某种源自于上帝恩赐的因果,让她认为为这漫长寿命的代价的冗杂记忆是值得的。女巫能够料想,那些要命的细节将会在日后无数次的回忆、一遍遍的咀嚼中,发酵似的愈发馥郁、历久弥新:有关回忆的温存,女巫只留给了文森特·凡多姆海威,这是她能为他留下的最后的东西了——毕竟她留不下他的性命。她用这细腻却又密不透风的温存小心翼翼地把那依然脆弱的爱情封裹起来,安放在时间的流沙与泥沼里,防止外界的点滴腐蚀与自在消亡。

——她的爱情已经不会老去了。与此同时,也丧失了新生的可能。它必将维持原貌,直至永远,即若于千百年后的轮回中苏醒的神明追问起来,也定使得一切的因缘际会同生死一般有迹可循。

女巫是确信无疑的,她只是不明白。

她停在了楼梯上,经过阶下正要走开的少年蓦地抬起头看她。他们对视了许久却什么都不说。格雷的脸色不似从前每次见她时那般难看了,他心情尚可——显然是刚用完下午茶,并且吃到了合他胃口的甜点。僵持了一会儿还是他率先打破了沉默,微微点了点头打招呼。

“西斯多利亚卿。”

“格雷先生。”

“您想去阳光房看看么?我希望您还记得那里。”

“……当然,若您属意。”

她当然不记得了,若不是格雷提起。

——她只是不明白,不明白查尔斯·格雷的爱情。

1870年,三世格雷伯爵亨利的弟弟——查尔斯·格雷爵士艾伯特·格雷逝世。那时距伊薇特·西斯多利亚执掌大英图书馆已经过去三十多年,她再一次造访霍威克堂实属偶然。

女巫旅行途径费洛敦,在穿越深林时不慎滑下了松动的土坡,灌木丛中横陈的断枝几乎扎穿她的小腿,她被猎人送到了当地最有名望的医生的私人诊所中。那是个连手术刀都拿不稳的年迈老头儿,下肢萎缩还患有风湿,衰老的印记残酷地遍布周身,但那右眼却仍然如鹰一般精敏锐利,指挥着他的一双儿女诊治病人。他的博识和阅历同医术一样让人赞叹,也因此备受尊敬——据说他参加过美洲的独立战争,是一名随军医生,他的左眼就是在陆军先遣部队穿越封锁线的时候被流弹夺去的。

在诊疗所里女巫听闻了艾伯特·格雷逝世的消息,待她痊愈时,恰逢葬礼。她对艾伯特没什么印象了——自从格雷首相逝世后,她对格雷家族的关注就减少了,但她依稀记得他的哥哥亨利,那个好心的男孩儿为免她被冷落,于是竭力和她搭话,尽管由头总是十分苍白——“天气不错。”

他从下议院议员开始一路爬上了上议院,成了辉格党的领袖,做过殖民副大臣和墨尔本内阁的陆军大臣,他敏锐地觉察到了美洲殖民地的发展动向,对推行殖民地自由政策做出的努力令女巫对他刮目相看。亨利于1852年辞职,在那之后不再担任公职,女巫对格雷家族的留意就更少了。当下她倒是想起另一件事:亨利无后。他在1832年的8月初同约瑟夫·科普利爵士的女儿玛利亚小姐结婚,他们没有孩子,今后想必也不会有了——在这件事上他可是远远不及他的父亲卖力。本该继承爵位的亨利的弟弟艾伯特如今却比亨利更早谢世了,那么格雷家的下一代伯爵会是谁?

女巫产生了一种隐约的预感,犹如暮秋凉风中的微弱花香,刚嗅到一点儿蛛丝马迹就立刻支离破碎。她兴许应当去拜会一下老朋友了,尽管她打心底里认为米尔德里德和格雷家牵扯的渊源本质上和她并无半点关系。大抵仅仅是天气不错,而她恰巧又有时间,权当一次散步——当然,她不否认心底里存着一点儿对名门红茶小小的觊觎。

经过乔治·怀亚特的主持翻修之后,霍威克堂的格局已经和女巫上一次到来时大不一样了。她披着斗篷在庄园中穿行,小心地避让着来来往往的仆从,他们全都神色灰暗,为格雷爵士的葬礼奔忙。女巫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找亨利,她连霍威克堂的大门都找不到了,只一个劲儿在侧翼打转,最后她索性放弃了,在庭园里四处闲逛。被绿茵坪环绕的一栋六角屋檐的建筑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栋小小的玻璃房子在午后阳光的笼罩下折射出熠熠光芒,精巧得像贵族小姐的玩物。

女巫轻手轻脚地靠过去,悄悄地拉开了阳光房的门。于是她看见一个小男孩儿抱着膝盖缩在盆栽绿萝的后边——那就是年仅7岁的格雷,那就是后来全部故事的开端。

阳光房的玻璃门被拉开的时候,尖锐的白光晃过,眼睑下蓦然一阵刺痛。女巫紧合双眼,霎时间分辨不清玻璃屋内近乎透明的人影究竟是抱膝而坐的男孩还是身形秀颀的少年。

“西斯多利亚卿?”

格雷扭过头看她,略显不耐。女巫默然,提起裙子钻进阳光房,环视了一圈也没有见到当年那盆绿萝,不知是枯死了,还是因为长大了被移栽到了别处。唯一还留有踪迹的仅剩下那个男孩,依稀见得十年前稚嫩的模样。

“您当真记得吗?”

格雷忽地发问。

女巫一愣,抬起头望见他挑着眉笑,骨子里的顽劣和投机取巧的小聪颖倒是随着年岁增长暴露得愈发明显。女巫漫不经心地四下打量,回答听起来也是半真半假:“妾身的记性大不如从前了。”

阳光房的横梁上吊着绿藤和兰草,地上散落了几只软垫,角落里摆着巴西木和龙舌兰。横梁下方安置了一条狭窄的杉木长桌,上面铺满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布满蛀洞的航海地图,缺了边角的古籍和泛黄的散页,各色海螺、干贝,阿拉斯加鬼鸮、多瓦夫兔、贝尔彻海蛇的标本……还有一棵鲜艳得有些滑稽的黛瑞安娜猪笼草。

女巫随手拨弄着剑兰冒绿的叶尖,一边欣赏长桌上古灵精怪的陈列,十年前的阳光房里有没有这条长桌她都已记不清了。

“你老过吗?”

“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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