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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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一隅本是妖魔群聚之地，虽所辖之地不小，但比起富庶繁华的凡间，总是有些清苦。再者，魔界向来是弱肉强食，从不讲法度规矩，惯常喜欢打打杀杀，是以那些城主们总是想方设法侵占人界，甚至常有以凡人精血为食的事情发生。

不过，自上一次神魔大战以来，魔界表面上已臣服天界，焱城王为魔君，总算能约束住一众妖魔。但这次被天界抓到把柄出兵威慑，他实在觉得颜面无光。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两个城主都看上了与凡间接壤的一块地方，因为没谈拢，大打出手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禺疆宫正殿，端坐上首的焱城王对处理调停之事十分消极，以致于西北二城主虽然停战，但在殿上已是吵了许久，大有再干一架的趋势。固城王老神在在地壁上观，卞城王几次想开口，都因魔尊的爱答不理，把话咽了回去。

润打量着他们的神色，却是拿出了极好的耐心，不仅不急不躁，更对眼前的大吵大闹视而不见。

他摸着袖中的海螺，不禁出起了神：自己大半日都没与星儿联系，不知她是否在着恼，还是忍不住去了光明宫，亦或是无聊地躺在榻上睡觉？他的鳞片，她可有随身带在身上，可曾时时都想起他……早知这般的牵肠挂肚，倒不如将她带在身边。

破空里啪地一声，魔骨鞭忽地抽在西北二城主脚下，将他们唬地一跳，也拉回了润的思绪。

“鎏英，你这是干什么！”

“你个丫头片子竟跟长辈动手！”

鎏英可不管他们说什么，翻着眼睛哼道：“既知自己是长辈，就该端出长辈的样子，没得让我们小辈看了都觉得丢人现眼。”

“什么！”

见两位城主动怒，卞城王咳嗽一声，对女儿使了使眼色。此时，焱城王才抬起眼皮，皱眉道：“鎏英，你不是自请陪同夜神殿下的人前去约束魔兵，为何气冲冲地回来了？”

“魔君，您问问两位叔伯，凡间距他们的接壤之地方圆百里鸡犬不留，到底是为了争地盘还是为了……”

“鎏英！”

焱城王突然喝止了她的话，夜神还在殿上，若真坐实魔界残杀生灵、欺压凡间的罪名，反而更落天界的口实。他猛地起身，俨然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走下台阶，“现在情况如何？”

“启禀魔尊，那些闯入凡间的魔兵都已就地正法灰飞烟灭了。”

说完，鎏英转头不满地看向夜神，“即便这些魔兵该死，但也该交给我们魔族自行处置，就是火神殿下……”

“鎏英公主，本神不是火神。”

恐怕在这些魔族的眼中，旭凤的威慑力要远在自己之上，今日便该让他们知晓，夜神与火神自然不同。润泰然自若地起身，看向焱城王，“天界与魔界早有协定，不得扰乱凡间，如今两位城主因私内斗，致使凡人生灵死伤无数，不知魔君该当如何处置？那些魔兵罔顾魔君的命令，本神只好杀一儆百，以免让魔君落得个治下无方的名声。”

好一个杀一儆百，这夜神哪里像传言那般温润如，亏他之前还来过魔界，竟是看走了眼！焱城王心中恼怒，但面上却认同道：“夜神殿下说得是，区区几个魔兵杀就杀了，只是西城主与北城主因一念之差才会失了分寸，本王自会重罚，今次有劳夜神殿下走这一遭了。”

区区几个？光是夜神手下的天英星君手起刀落就杀了几百个魔兵，魔君这会儿不当回事，等他得知实数，指不定要吐出一口老血呢。他想借此保下西北二城主送走夜神，恐怕没那么容易吧。鎏英心下腹诽地看了眼魔君，见她爹与固城王上前，便向后退了几步让出位置。

固城王道：“是啊，既然已将魔兵治罪，魔君稍后也会处罚两位城主，夜神殿下可尽早回去向天帝陛下复命了。”

“不急。”

润敛了敛衣袖，“本神正命人驱散二位城主相争之地的浓雾，以后此地重归凡间，今后二位城主便再无争执的必要了。此间功夫，魔君自可想想该如何处置，待得了消息，本神即刻带兵返回天界。”

这话听着像是，魔君不妥当处置，天界便不会退兵的意思……卞城王眼见魔君面色不虞，担心这般硬碰硬会激化矛盾，赶紧道：“夜神殿下领兵至忘川一路辛苦，魔君早已备下酒宴为殿下接风洗尘，不如便由小王和固城王陪，略尽一尽地主之谊，也好让魔君想一想处置之法。”

此事本就是魔界理亏，扰乱凡间之风不可开，否则六界何来安宁？润是有意敲打，但见卞城王出面缓和气氛，倒是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如此，本神便多谢款待了。”

焱城王舒了口气，先是将西北二城主骂出去让他们好好反省，然后不大乐意地抬了抬手，吩咐开席。

殿外，本来先前还吵得跟个乌眼鸡似的西城主和北城主这会儿才幡然醒悟，知道惹了大麻烦。夜神揪住错处不放且他们损兵折将还丢了争抢之地，若天界再咄咄逼人下去，魔君更不会放过他们了。

二人一合计，还是得让夜神高抬贵手。至于这手如何抬，六界的道理都是一样的，礼多人不怪，夜神不缺灵力，那就宝石器、妖女魔女的，先送上一箩筐再说……

……

忘川河畔，驻兵之地。

云星一身天兵打扮，不怎么高兴地走出营地。难为她这般兴冲冲地跑来，谁知道润却不在，听其他天将说，他去了禺疆宫。

可是从这里到禺疆宫要怎么走呢？云星唉声叹气地走到忘川河边，径自找了块石头坐下，手里捏着龙鳞看了又看。“我要是现在叫你，不就没有惊喜了吗。”

她就喜欢看润被她吓一跳拿她没办法的样子，现在要怎么办，一直坐等他回来，还是找人问路？云星拖着下巴碎碎念道着禺疆宫，殊不知，身旁巨石后的黑色身躯缓缓地动了起来——

“嘶……嘶……”

这是什么声音？好像是蛇在吐信子。云星奇怪地捏了捏耳朵，等再感到头顶拂过若有若无的微风……她猛地回头，竟见一条比海碗还粗的双头黑蛇立在面前！且它四只蛇目俱是金瞳，就那样幽冷地盯着她，仿佛她敢动一下，就要一口咬死似的。

这种惊吓，无异于白天见鬼。她颤颤巍巍地倒吸了口凉气，为自己没有立时吓晕或者心脏骤停感到十分惊奇。然后，咽了咽喉咙，不敢妄动地瞄了瞄身下，原来好巧不巧，自己的屁股坐在了人家的尾巴上，这不找死吗！

“我不是故意压着你的，谁让你的蛇皮长得跟石头差不多……那个，不怕告诉你，千万不要想咬我啊，我满身都是法器，没得收了你这条稀有品种的蛇，怪可惜的。”

云星一边紧张地叨叨一边慢慢往后挪，倏地一个翻身滚远后，张手祭出了五火七禽扇。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这一人一蛇，一双眼睛对四只蛇目，从剑拔弩张到大眼瞪小眼，一时倒没有先败下阵来的。

“你怎么还不走，我的扇子很是厉害，另有松枝剑和崆峒印没使出来……”

“殿下，翼魄殿下……”

她话音未落，忽听见喊声正要回头，不想眼前的黑蛇却摇身一变，缩成条细如麻绳的面条蛇哧溜躲进了她袖子里。

一队魔兵行来，在周围找了许久也是毫无所获，待他们走后，云星将袖子里滑溜冰凉的黑蛇抖落了出来，“藏什么藏，那些魔兵是在找你吧。亏你看着吓人，胆子这般小，莫不是谁家私跑出来的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