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当我成为紫鹃

贾琏懒得跟她再废话，道：“总之以后你万事谨慎，再不可被人一哄就交心。触犯律法的事，更不可再有。——我去找父亲说话，你歇着吧。”

说着，站起身来便离开了屋子。

等贾琏离开了，王熙凤果然叫了平儿进来，吩咐道：“你将我们那些放印子钱的票据都找出来，一把火烧了，不可叫人看到。”

平儿心里狐疑，但见王熙凤脸色不同寻常，也不敢问什么，答应着去了。

王熙凤自顾自在炕上坐下，心里沉吟起来。原以为自己这样的人家触犯了律令也不要紧，但听二爷的说法，怕还是要紧的。既如此，不但印子钱，恐怕那些替人包办诉讼的事情，也不可再有了。

风姐儿正思忖着，那边院子门口遥遥走来一个青衣丫鬟，却是王夫人身边的人。那小丫头子福了福身，对平儿笑道：“平儿姐姐，二太太那里找二奶奶过去呢，立等着，叫二奶奶赶紧去吧。”

平儿笑着回答道：“知道了，你且去吧，我这就回二奶奶去。”

等那小丫鬟走了，平儿走进门来，正要说话，凤姐儿摆了摆手，道：“我都听到了。”

说着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裙上的皱纹，冷笑道：“说要见我就立刻要见，也不管别人有没有事。哼，有那个本事，长长久久的站在高枝上才好呢！焉知站得高时摔得痛，我且等着。”

平儿闻言，唬了一跳。因为王熙凤向来与王夫人关系好，此时这么说，竟像是撕破脸皮了一般。“奶奶这是怎么了？二太太她……”

王熙凤睨了平儿一眼，冷笑道：“我这还没说什么呢，瞧你那个鹌鹑样子。——详细的事，等我回来以后再告诉你。”

且说王熙凤到了王夫人房中，半点不见先前的怒火，笑嘻嘻的福了福身，道：“二太太叫我来，有什么要紧事？”

王夫人满脸慈爱之色看着她，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琏儿那孩子回去之后，跟你都说了些什么？”

王熙凤道：“也没有说什么，就是些二太太你也知道的事。唉，这混账行子，竟然搞砸了那么重要的事。我已经狠狠的骂了他了，真是辜负了老太太和二太太的信任……”

王夫人的笑意微敛，试探着问道：“凤姐儿，他的话，你都相信吗？别是瞒着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知道，扬州那地方，向来出瘦马，等闲男人，根本过不了那一关……”

王熙凤心里冷笑，嘴里却说道：“瞧你老人家说的，琏儿平时是有些倒三不着两的。但是这一次去扬州可不一样，人家林姑父尸骨未寒呢！我们琏儿再不是东西，也做不出那样无耻的事来吧？”

王夫人旁敲侧击，王熙凤滴水不漏。半晌之后，王夫人笑意尽去，淡淡说道：“眼瞧着娘娘的园子还没个影儿，我心里就像是火烧一般。本来还指望着林家这一笔，谁知道，琏儿竟然将事情给搞砸了呢？如今你说说，修园子这事，可怎么办才好？”

王熙凤低着脑袋，看着自己一双扣绣五彩鹦鹉的水粉色绣鞋，道：“我小孩子没经过什么事，哪里知道这些呢？少不了，还得二太太和老太太撑着。”

王夫人捻着手里新找出来的一串檀香木佛珠，慢慢说道：“老太太的私房，怎么敢去指望？我这里你也知道，底子薄得很，还要敷衍着宫里来的人。所以，就得靠着你了。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东府先蓉儿媳妇的后事，你料理得妥妥当当。想来修园子这事，也难不到你。”

听了这话，王熙凤暗悔自己先前爱出风头，强出头料理了秦可卿的后事。如今，却被王夫人拿来说嘴了。“……太太厚爱，奈何我这身子，唉，先前就一直有些淋淋漓漓的不干净，现在，更是厉害了。大夫说了，须得静养，否则，对后嗣有碍呢……我正要来回太太，太太就找到我了，正好把这事说一说。我这真的是，有心无力啊……”

王熙凤嘴里说着话，心里十分不忿。明明知道修园子缺钱，却要全部交给自己，不就是指望着自己用私房垫补吗？好个二太太，佛口蛇心，打的好主意！从前，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她的真面目呢？

回想起从前，自己也是被这个二太太亲姑姑捧着，接下了荣国府管家的繁杂事情。说起来倒是威风，可是实际上，自己得到了什么？荣国府公账上的银钱早就被二太太搬得差不多了，自己不得不拿自己的嫁妆银子来填补亏空。因为事情多下人又个个是不好管教的，自己劳心劳心，还小产过一次。没了钱，没了孩子，得到的就是一个管家奶奶的空名头。现在细细想来，自己从前怎么就那么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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