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晩目光投向传来一阵一阵轻微吱呀声的黑暗，隐约可见几个人抬着什么东西走近，那东西似乎不轻，饶是几人身形均是高壮，行进仍是缓慢。
她趁机环视四周，大堂正中，一左一右燃着两只高大蜡烛，映亮居中那刻着老鼠形状花纹的巨大圆石，毫无疑问，这儿就是那摊主所言的集所了，其中或坐或站，目光焦灼盯着不远处黑暗中几人者，则是集所成员。
而高处看台处居高临下看着下方人群的那两人，正是诚公公与假皇子，离得太远，看不清两人神色。
至于她和顾希桢，此时正在人群不起眼的角落里，大半身体隐在黑暗中。
虽占了隐蔽的优势，此处视野却不怎么好。当那几人终于将徐公公吩咐的东西抬出来时，她登时被纷纷起身，呼啦一圈围上去的人群挡了个严严实实。
依仗身边顾希桢更高更远的视角，施晩才看清那原是个大箱子，四四方方，比几个立在边上的壮汉都高出一截，也不知里面藏了什么。
箱子上缠了一圈锁链，被好几重大锁锁着，表面黑漆斑驳，依稀可见土渍，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在场人见状皆面露狐疑：“这是何物？”
徐公公扫过众人神色不一的脸，神秘微笑，不答反问：“五年前，自原卖家失踪后，咱家便再没服过丹了，不知各位是否也心心念念着呢？”
“哼，明知故问，”有人不冷不热道：“你明知那之后流出一种类似功效的新丹，服用后会出现狂躁失控，嗜血暴力的症状，这东西能流通甚广，也不知啊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徐公公皮笑肉不笑：“阁下这话……是将矛头指向咱家？”
那人没说话，这番阴阳怪气只是过过嘴瘾，真让他把餐桌掀了是万万不敢的。
徐公公见状也不抓着不放，他只是想捞一笔钱，赚得盆满钵满，再把褚柳卖了换人情，左右他徐公公是什么也损失不了的，因而他依旧是笑呵呵的，面上一对眯缝眼儿闪着精明的光。
“咱家的确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会酿成扒人皮这等祸事……”
“我们来这儿可不是听公公翻旧账的。”人群里有人打断徐公公的长篇大论，“你说的新卖家……他提供的丹真如你保证的那样与最初的别无二样？”
徐公公也不恼，他笑道：“知各位心急，但也且先容咱家把话说完。五年前，褚大师闭关，奸人才以滥充好钻了空子，而今……他老人家出关，”他敲敲大箱子，命人开锁。
随着几把大锁哐当落地，大箱子里一层一层摞起的药瓶映入众人眼帘。徐公公道：“这儿就是他这些年的成品，也是最后一批成品。”
施晩几乎能听见堂中人集体吸气的声音，一人激动道：“您说得真是褚大师？最初的丹可就是这位大师炼制的，强身健体，重塑雄风……”
徐公公捏着指头遥遥点向他：“识货！咱家记得，这位李老板可算资历最深的那批顾客了，他的话，在场若还有其他的‘老饕’应也能佐证。”
说着，他从箱子中取出一药瓶，取了塞子往手心一倒，便见一枚黑漆漆的丹药静静躺在他掌心。他将丹药递给那人：“李老板可想替大家试试？”
李老板听他的时候便躁动不安，如今这好东西就在眼皮子底下放着，哪儿有说不的意思？
只见他小心翼翼从袖子里取出一小研钵，接过丹药，在研钵里碾碎了，才用特意留长的尾指指甲挖取一小点儿，送到嘴边轻抿。
几乎所有目光都投向他，期待他的反应，等待他的结论。不多时，李老板面上爬上红晕，他感受到久违的极致欢愉与精神的极度饱满，他连声音都激动得颤抖：“是真东西！”
此话一出，施晩便见人群交头接耳，一时间，嗡嗡人声充斥阴暗见不得光的集所。
徐公公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看着一张张愈来愈兴奋的脸。
见时机成熟，他终于不紧不慢开口：“想必各位现在都已心里有数，”他又敲了敲那大箱子，“这里头价值几何……应也有所估量了？”
有人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你想加价？”
徐公公似颇为为难，“实不相瞒，因是最后一批成丹，价格是一定要提的。褚大师想翻五倍，咱家想了想，这对诸位来说怕是笔不小负担，好说歹说，才将价压到原价的三倍。”
施晩心道这胖太监也太黑了，褚柳只说在原价上加三成，到他这儿就成翻三倍了，他得在里面捞多少啊？
他这狮子大开口，其他人也不傻，那可能眼一闭头一点就把亏给吃了，当即跟他砍起价来。
施晩无心听众人嘈杂，她与看台上两人一样，都只是想找到褚柳，可他并不在此。难道要等到交易结束拿钱的时候，他才会现身？
正当她心里嘀咕着呢，脑中忽莫名多了一段乱七八糟，听不懂含义的话段。
施晩拧起眉头，能直接绕过她耳朵，在她脑里“说话”的，只有她身边的顾希桢，可这段毫无章法，不似人语的声音，怎么都不像他能发出来的。
她扭头望向他，这才发现对方状态好像不大对。他呼吸比平时沉重些许，与她紧挨着的手也比寻常情况时要烫上几分。
她不由担忧地握住他，小声道：“你怎么了？”
他眼睛用力眨了几下，居然没及时作出回应，施晩又听见他格外凌乱让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心声。
“你是有哪儿不舒服吗？”施晩更加担心，可光线昏暗，除了能感觉到他异常的体温，再发现不了其他。
怎么会突然这样？施晩急归急，却没慌神，她细细回想，猛地记起一件事——方才那枚小石子，他将那物揣身上了！
纵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症结，但这是他与平日唯一的差异，施晩还是觉得必须一试。她迅速从他身上摸到那包着石子的手帕，将这团东西丢远了，重又观察他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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