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听到天枢阁三个字还匪夷所思地瞅了她几眼他们的茶楼新开在天枢阁对面听说过天枢阁的名声只是没料到眼前这么个少年竟是阁主。

小二总归是机灵的人不敢怠慢拿着东西赶忙去了。

锦笙就倚在窗边看着他往天枢阁去原本一大早明澈了的心情再次阴郁。

此时的天枢阁,云书本在锦笙的房中替她收拾东西,应锦笙的要求房间里的茶具、被褥都要扔了换上新的。她大概明白锦笙的意思,心里替阿笙想的是:这样也好。

正收拾着,却听手下人说几天未见已有婚约的太子爷竟又到访了且不像是因为正事来的。不是因为正事那还能是像从前一样,若无其事来找阿笙的不成?她心以为是下面的人搞错了不禁诧异了一番才赶忙出去迎接。

等她推开锦笙房间的门出去的时候刚好与走到门口的太子爷相遇她看见太子爷的眸中原本黯淡无光却在她推开门的一瞬明亮起来当看到是她,不是阿笙时,又怔了怔神情有些无措。

倒是头一回见太子爷这般……这般惶惑。

云书先回头将房间的门关上这才不慌不忙地恭敬施礼,“太子爷……不知造访天枢阁,有何贵干?”

她关门的动作落在君漓眼中,无端地刺眼,君漓启唇,又抿住,欲言又止后便径直向前走,想要进锦笙的房间。

没有丝毫犹豫,云书反应极快地挡在门前,张开双手拦住,恭敬道,“太子殿下,阁主今日不在。”

似是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被拦住,君漓负在背的手下意识蜷曲起来,稍握紧,垂眸冷然睨着她,“怎么,她不在我就进不得?”

察觉太子爷语气中的冷漠狠重之意,云书深埋下头不敢回答,却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两人僵持半晌,君漓的手因为紧握的缘故,腕上已楞起青筋,他忽而放软了语气,轻声问,“是真的不在,还是不愿见我?”

纵然云书心下慨叹,也不作让步,只毕恭毕敬地回答,“愿不愿见太子爷云书不清楚,但今日阁主是真的不在。”

君漓的喉结微动,想来是喉中酸涩难受,他向来持重,情绪从不在人前外露,不管心中如何波澜起伏,神色也不会让人瞧得出端倪,此时却无端生出挫败之色。

他宁愿她现在是躲着不见他,好歹是坐在房中的,那样的话他至少可以见到她。已经有六天没有见到她了。

君漓想要避开云书推门,一探究竟,云书眉头一蹙,平静道,“阁主前几日吩咐过,以后没有她的命令,谁都不能进她房中。请太子爷体谅奴婢,奴婢是依照阁主指令办事的。”

进她的房间向来是太子爷随心所欲的事情,且不说整个天枢阁都是他家的,他只想到,她竟会对他设防限制……

君漓的眸底漾起了淡淡的愠怒和狠戾,他垂眸觑她,挑眉反问,“她的吩咐,对我有效?”

被太子爷这般神情反问,云书难免心中发憷,一时哑言。

其实太子爷和阿笙之间,究竟孰是孰非她也说不清楚,怎么就走到这一步的她也搞不明白。

只是觉得,太子爷从前就未曾许诺过阿笙什么,心里怎么想的也从不对阿笙说,呼来喝去占尽便宜之后又转头答应了别家的亲事,自始至终都没有给阿笙一个承诺。或许太子爷以为阿笙能明白,能信任他,可在阿笙眼里,这就是负了她,因为他什么都不曾说。所以也不怪阿笙要决绝地与他斩断情丝。

默了须臾,云书淡声道,“自然是对太子爷无效的。不过,也再没有别人会像太子爷这般,对阿笙说了什么并不在意,什么感受也并不紧要,只想着达到自己想要的即可。阿笙长这么大,也是头一回遇见能把她治得这么服帖还让她心甘情愿为之神魂颠倒的人。”

最后一句话带着些许讥讽,她神情却自在寻常,只像是陈述了一个事实罢了。

君漓恍惚了一瞬,竟不知该承认,还是该反驳。不是这样的……他明明觉得不是这样,但细想来,她说的也并无不妥。难道在阿笙的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想起那晚阿笙说:“殿下以前,老是拿身份来压我,我若是不这样不那样,你就会用身份吓唬我,太子爷聪明,要治我总是有很多办法。如今我在你面前气势下意识就短了一截,不敢唤你别的,怕我自己哪一天忘了你其实是位太子爷……本该是我惹不起的。”

他思绪尚且浑噩着,云书已经侧身让开,推开门道,“太子爷请进罢。阿笙不在,怕是要劳烦太子爷等上一会。奴婢也不知她要何时回来。”

君漓指尖微僵,缓了须臾,才抬眸朝着大开的房门走去,外边天光大亮,从窗口透进的光照出漂泊在空中的细小灰尘,一瞬间让人生出恍若隔世之感,他静默着,步子也缓了下来。

这里陈设几乎未变,他也不过是几日没来,竟觉空荡得陌生。

他视线微移,逡巡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最后落到了书桌边,那里静躺着被摔得粉碎的茶具,散落的雨前龙井的茶饼茶叶,旁边有巾帕、扫帚和簸箕,似是在打扫。

与碎裂的茶具丢在一块儿的,还有被换下来的枕面被褥,以及他曾经用过的笔墨纸砚,还有一个未曾见过的小木匣子。

他想到了什么,眸中露出怔忪不安,几步上前将它捡了起来。

那匣子上凿刻着“曦见”二字,想来雕刻的人只是闲来无事随意刻来玩罢了。她的字迹清瘦,很好认。

“曦”字笔画多,难写,她却刻得漂亮流畅,想来写过多次。上次写他一百遍小字时还不曾将这个字写得这般流畅,想来后面她自己又写过多次,许多许多次。

她说不敢唤他小字。

如今教他看见这两个字,压抑许久的酸胀涌上喉头,他喉结轻滚,想要咽下与之俱来的惶恐,却不能如愿。

她不曾说出口的心思和叫不出口的他的字,都被封存在这一匣天地里了。

大概猜到这里面是什么,他险些站不住,倚在桌边,抬起手臂捂住紧闭的双眸,将小木匣子在掌中捏紧。

冥神缓了神,君漓用手摩挲着匣面凿刻的字迹,淡声道,“打开它。”

云书摇头,道,“钥匙已经被阁主扔了。太子爷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奴婢告诉你:只不过是一只镯子,和十多张废纸罢了。”

果真,有他送的玉镯。

怔然片刻,他走过书桌,坐在她的椅子上,打量她桌案上新换的笔墨砚台,“……纸上写的什么?”

有婢女奉茶上来,云书接过,为君漓递上,恭顺地回答道,“再也不得而知。”

再也不得而知了。

君漓将这寥寥几字放在心中反复磋磨咀嚼,最后只能紧握着匣子深深闭目,妄图平复心中烦躁不安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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