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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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才落地，忽得有个婆子叫嚷起来：“你满嘴里混吣的什么？怎么就洑上水去！我……”

紫鹃并那婆子都吃了一惊，扭头看去，那边拐弯处匆匆跑来个怒气冲冲的婆子，只一眼瞧见了紫鹃立在那边。她素知这些大丫鬟都有些体面权势，虽还满肚子的恼火，这时也不敢发出来，咬着牙巴巴叫了一声姑娘。

紫鹃道：“妈妈，我可当不得这一句，不过是个服侍人的，至多叫声大姐儿罢了。”

这一句说着，她又是个眼色给先前那婆子，慢慢着添了两句闲话：“我记得你是春燕儿的姑妈，现管着那一带子柳枝鲜花儿罢。今儿送来的桃花极好，插瓶也好看，连着我们姑娘都赞了两句，说是很好。”

这几句夸赞，那婆子自觉脸上添了光彩，倒将一股气恼去了小半，连着前头那婆子偷偷跑开也没顾着，只连声道：“当不得姑娘的夸赞，不过咱们下头一点心意儿罢了。”

有了这一句，紫鹃顺口儿又捧两句，就打发了那婆子，扭头再往藕官那里看去，见那一片裙角一没了踪影，心里迟疑半晌，终究往宝那边过去。

那边却正是闹着，一个芳官正敞着裤脚，披着一头乌油油湿漉漉的头发，呜咽着哭得泪人一般。又有她干娘在旁喝骂，说着什么没良心之类的话，伸手就拍了她几下。

紫鹃猛瞧见这么个情境，不由停住步子：“这是怎么了？”

那边袭人正打发婆子送了花露油、头绳之类的东西与芳官，猛听见这话，扭头看见紫鹃立在那边，忙上前笑道：“你怎么来了？”

里头宝正读书倦了，听到外头吵嚷得不住，起身过来看视，又问缘故。

袭人已是迎紫鹃去了，晴雯素来口舌简便的，几句话就将事照实说明白。宝不由皱眉：“活了这么些年，谁知这些老婆子都是些铁心石头肠子，也是件大奇的事。既是认了干亲，也须得照看。谁知他们竟不肯，反倒折挫，这天长地久，如何是好！”

晴雯冷笑道：“什么‘如何是好’，依着我看，趁早儿都撵了出去，岂不干净？横竖那也中看不中吃，有的没得，只是搅乱。”

那婆子本还仰着脖子叫嚷，说甚么一日叫娘终身是母，听到说撵出去，这才有些怕了，又有麝月过来，一面说理，一面呵斥，从规矩上头说起，直将那婆子震吓着了，一言不发。

瞧着这光景，紫鹃便与袭人道：“我才从那边过来，顺手要个水壶来，谁知路上就听说你们这里闹将起来。我还不信，你素日勤勉小心的，现今二爷又攻读诗书，意欲举业的，不说安静些，怎么还闹将起来了？”

袭人被她两句话一引，又瞧见宝立在上头，不觉也添了三分气恼，因道：“你说得也在理，这三天两头儿没个完，只一味吵嚷，没个震慑了的，不是道理。”

她虽这么说，紫鹃却只听一半，不为旁个，只她素日省事儿，但求个人和，未必真的情愿为着小事，闹上一场，败了素日的人缘儿。

因此，她也只是一笑，道：“你心里有数儿，辖制住了也就好了，回与不回，倒不十分要紧。”

那边宝早瞧见紫鹃，一等这婆子羞愧退下，芳官也被拉到一边梳洗了，他就踱步过来，笑着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因从这边过来，顺路讨个水壶罢了。”

紫鹃笑道：“昨儿我们那里的有些坏了，正要讨一个现使的。”

宝听说，便命麝月取一个来，又问黛：“林妹妹可怎么样？”

“二爷也知道我们姑娘的，今儿这么个日子，怎么都要伤心一回。”

紫鹃接了那水壶，笑着道：“方才已是歇下了，等会子也就过去了。倒是二爷这两日又清减了些，读书虽要紧，也要顾全身子才是。”

宝嗳了一声，有些踟蹰：“我本该过去宽慰宽慰，只又恐扰了你们姑娘。”

“二爷得空歇一歇才是正经。”

紫鹃笑道：“若是困乏了，去我们那里坐一坐，说笑两句散散心也罢。只今儿怕是迟了，瞧瞧这日头，等会子就我们要吃完饭了。赶明儿也罢。”

正说着，那边司内厨的婆子就来问：“晚饭有了，可送不送？”

就有小丫头进来问袭人。

紫鹃见了，忙笑着告辞：“只怕我们那边也有了。”

袭人一面送她，一面与小丫头道：“略等半钟茶的功夫罢。”

直将紫鹃送到院外，这才罢了。

紫鹃提着水壶，一路回去，就见藕官等人正打点餐具，见着她来，忙笑着道：“紫鹃姐姐，厨下说晚饭已是有了，我们见你没回来，照着前几日的时辰说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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